一蓑烟雨(33)
33
言冰云半醉半醒,一脚踢将过去,也没使多大劲,却正中谢允心口,他哎呦一声俯下身。
“你怎么样?”
言冰云见他半天不动,有点儿慌了,起身去扶他手臂,“很疼么?”
想到谢允曾为他心口取血,伤得颇深,若再伤到心脉,后果不堪设想。
谢允分明听见,还是不动。
言冰云倒抽一口气,手脚发冷,扶住他的背:“谢允!谢允!”
说时迟那时快,谢允两手一扣,将他死死按入怀里,笑嘻嘻地:“在这呢,别喊了。”
“……你!”
言冰云见他安然无恙,先是放下心来,又气他戏弄自己,顿时下了脸色:“松手。”
“我不。”谢允扬着下巴,“美人在怀,千金难求。”
“一派胡言!”
“我可没乱说,”谢允鼻尖蹭着他,“你醉了的样子也好看,只是酒再好,也不宜多饮。”
言冰云躲开他热热的鼻息,脸上泛红:“若真担心我,便不应那样发脾气。”
谢允将脸埋他颈间:“好好好,一千遍还没说完,我……”
言冰云转头,跟他贴着额头,气息相闻,停了停,闭上眼轻轻吻住他的唇。
竹叶青又醇又烈,香气浓厚。
谢允深入浅出,尝了又尝,在他唇边呢喃:“果然好酒。”
言冰云笑了一下。
谢允最爱他笑,不觉伸手摸了摸他腰身,薄薄的里衣松松地覆在身上,衣结一拽便开了。
言冰云瞥他一眼,抿着唇不说话。
谢允搂着他滚倒在薄被里,耍赖道:“咱们就换个样式,嗯?”
言冰云扬了扬眉,问:“心心念念的,到底什么样式?”
谢允便凑他耳边,细细地告诉他听。
言冰云边听边笑,被他摸得又痒,脸红红地摇头:“不成。”
“没试呢,怎么知道不成?”
谢允赌咒发誓,甜言蜜语,软硬兼施。
言冰云被他哄得心思活动,便不言语了。
两人依着谢允要的样式来了一回,果真趣味甚浓,言冰云有了酒意,又加小别几日,失而复得,越发千回百转,如胶似漆,歇了不多久,又滚作一团。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直至圆月中天,才复又起来,燃起烛火。
谢允早瞧见卧房与书房之间的花鸟苏绣大屏风被撤去,换了一扇乌木素绢的,便说道:“并非我无理取闹,实在是太在乎你。”
言冰云也不说什么,披了外衣,与他携手转过屏风,走到书房。
书房里照旧燃着白檀。
他走过去打开铜鼎的盖子,回身从案上拿起一卷画轴。
谢允认得,那是渤海郡主所画,上有言冰云所题的一首小诗。
言冰云未曾犹疑,将画撕下,扔进铜鼎之中,纸张幽幽燃着,火光迸起,他淡淡望着,直至熄灭,灰烬塌落。
谢允不明白:“你这是……”
言冰云将一支白檀燃上,轻轻盖上铜鼎盖子:“我与你的情意,不在这些物件上。”
谢允便明白了:“你与她的情意,也不在那扇屏风上。”
“我与她已无情意,屏风也不过是个物件,合适便摆着,你若介怀,那便撤去。”
“可你若答应了她辅佐长孙即位,”谢允皱了皱眉头,“他日流言纷扰,怎能独善其身?”
檀香袅袅升起。
言冰云酒已全醒,有些口干,喝了一口茶水,挺冷淡地答:“这条路之所以好,一是褚英殿下确是合适人选,二是你可从和亲之事脱身,三么……”
谢允替他答了:“第三,你扶助幼主,也可稳庆国大局,保国泰民安。”
“我不在意后人如何评述,成为一代权臣也没什么值得高兴,”言冰云托着腮,“放眼如今朝堂,敢成此事,能成此事者有几人?不过都是尸位素餐而已。”
“我佩服你胆略,也谢你一片筹谋之心,”谢允握着他的手,“若有我能做的事,一定要告知我。”
言冰云反握着他的手:“我知道了。”
“别怕连累我。”
言冰云摸了摸他的脸:“你和大庆,我都会保住。”
谢允动情地凑过去,亲了又亲:“冰云。”
言冰云推了推他:“累了,你别纠缠。”
谢允也不勉强,松开他,拿起笔墨走到素绢屏风前,略略思索,便挥毫落下。
几笔写意,数竿墨竹。
远山如黛,晨光未晞。
言冰云见了,便微微颔首,笑了笑:“还缺两个人影。”
谢允伸手揽他,两人静立在前。烛火摇曳,将长长影子映在素绢上,把那留白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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