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与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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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蓑烟雨(30)

 

30

桃花帘外东风软。

太子府邸,气象自然与别处迥异,一应器皿规制都应着宫中规矩。

园林山水精致秀美,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谢允朝言冰云眨一下眼:“此处风景与行宫相类。”

言冰云便知他暗讽此处雕琢太过,失于自然,笑了笑:“春光甚好,还有何求?”

谢允见他眉目有情,言语温柔,便细细瞧着他两眼,点头道:“可不是么。”

言冰云横他一眼,不说话了。

两人又坐了片刻,只听得珠帘轻响,衣衫悉索,一缕幽香飘然而至。

太子妃袁素心在众位侍者簇拥下缓缓走近。

两人起身,行以大礼。

袁素心轻声软语:

“二位英才平身,不必拘泥礼数。”

她前行几步,在案前坐下,言冰云与谢允依次落座。

“我与冰云同年,从小一起长大,”袁素心手持一柄葵形花鸟苏绣扇子,半遮着面笑道,“若你我相见还需如此,还有什么意思呢?”

言冰云眉心蹙起,冷声答道:“君臣有别,不能失了礼数。”

袁素心眼中蒙上一层薄雾:“入宫六年,故人难见,都生分了。”

谢允微笑着拱手行礼:“殿下见过了故人,也别忘了在下呀。”

“谢公子说笑,”袁素心眼波流传,“将来你迎娶舍妹,便是一家人了。”

“岂敢僭越。”谢允接口转移了话题,“早就听闻殿下乃庆国第一才女,诗作尤佳,今日得见,乃谢某荣幸。”

袁素心在扇后抿唇轻笑:“我与妹妹素云各有所好,我擅长诗词,她偏爱水墨丹青,画的梅花尤其好,谢公子可看过?”

言冰云抬头瞥了她一眼。

谢允面不改色:“未曾得见,改日定要讨教。”

言冰云适时开口:“今日传召我与谢公子前来的,并非太子殿下?”

“若非以太子名义召见,你们又怎会来?”袁素心淡淡地接,“太子殿下忙于政事,只好由我代劳问候了。”

侍者端上时令果品,龙井新茶,两人面前的一应器皿都与皇家无二。

袁素心抬手下令:“你们退下,我与二位英才闲话家常,不需拘束。”

侍者退往帘外,垂手站立。

袁素心感叹:“这宫墙之内,无一处清净之地,想说几句亲近话,也得费这般功夫。”

言冰云接下话头:“殿下如此费心费力,想谈什么?”

没等袁素心回答,只听得“嗡嗡嗡,小蜜蜂飞呀飞”夹杂着童真笑声,一名五岁的男孩,胖嘟嘟的手里握着蜜蜂风筝,沿着回廊一路奔跑,后面跟了一串宫女侍从。

袁素心起身唤道:“英儿,过来。”

皇长孙褚英,眼神炯炯,笑容灿烂,先是朝客人有模有样地行过礼,然后便一头滚在母亲怀里撒娇。

“你这孩子,跑得满身汗,”袁素心用扇子给他扇风,擦了擦额头,“今日的书可都读了?”

“当然,”褚英抬起圆脸,“孩儿这就说给娘亲听。”

袁素心抚摩他的发髻:“好,你便说说,今天先生讲了什么?”

“《国语》,单子知陈必亡。”

“你可听明白了?”

褚英娇憨地:“孩儿当然明白。”

“那你说给二位叔叔听,单襄公为何说陈国必定灭亡?”

褚英起身,理了理衣襟,略略思索才说道:“废先王之教,弃先王之法制,蔑先王之官,犯先王之令,故而陈国必亡。”

言冰云默默不语,谢允笑着赞道:“长孙殿下聪慧。”

“既读会了,那便玩儿去吧,”袁素心将褚英交给跟随的侍从,“不可骑马,不可下水,一个时辰后回来。”

“好的,娘亲。”

褚英行过礼,还不忘跟二位客人道别,转身拿起风筝便“嗡嗡嗡”地嚷着跑开了。

言冰云已明白袁素心的意思,轻咳一声:“长孙殿下可有进宫问候陛下?”

“太子殿下担忧英儿沾染病气,并未让他去探望,”袁素心轻蹙眉心,“再说,陛下也有旨意,近来皇子皇孙们,非召不得入宫。“

言冰云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袁素心也就不再多言,令人再上一壶新茶。

“天色不早了,”谢允先作辞,“出城去又得一番功夫,请太子妃殿下容许外臣告退。”

袁素心也不多留,令人送出东宫大门。

上了马车,一路沿着宫墙出去,转过正街,送别的侍从才回去。

言冰云因茶水性冷,胃里不适,便轻咳了两声。

谢允拉了他的手,搭了脉象,知道无碍,便顺势一拉,将他搂抱在怀里:“费了这半天神,靠着我歇歇。”

两人虽早上便见着了,但家中得顾及父母,又出来应付这一番,都未来得及细诉情意。

好容易能说说话,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谢允隔着衣服,摸摸他心口玉佩:“待会回去令人煮碗姜茶,热热地饮下,早早歇息。”

言冰云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你今夜有事?”

“无事。”

“那……”言冰云转头瞥他一眼,又不好意思接口说下去。

谢允贴着他耳边说:“你邀我,我才去。”

“不来便不来。”言冰云耳朵红了,嘴里不肯相让,“是你叫我早早歇息,便听谢公子的。”

谢允有意激他:“我今晚不便去你房里,不是我不自在,怕你不自在。”

言冰云听了,果真蹙起眉心,抿了抿嘴唇:“什么意思?”

“你见了故人,心中有所感怀,我还去,那成什么了?”

言冰云挣开那双臂,从他身上起来,回头冷眼一横:“感怀什么?”

谢允笑了笑:“太子妃手里拿的扇子,为何跟你房里屏风绣的同一个花样?”

“因那扇屏风是她所赠。”

“何时赠的?”

“我十八岁成人礼时。”

“她曾心中恋慕于你?”

言冰云毫不避讳:“是。”

“你可恋慕过她?”

言冰云清冷的眉眼定定瞧着谢允,点头:“有过。”

“为何没成佳偶?”

“能入选东宫,将来母仪天下,”言冰云掀开帘子瞧窗外街景,“跟嫁给一名质子,前往他国颠沛流离,两相对照,她的选择没有错。”

“但她现在要你帮她。”

“太子愚懦,沉溺享乐,她只是提出另一个选择。”

“跳过太子,扶皇长孙即位,”谢允收了笑容,“幼子登基,她垂帘听政,而你可成当朝首辅,权倾天下。”

言冰云静默。

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

谢允感叹:“若没有我,这应是最好的选择,对吗?”

言冰云放下帘子,转头看着他:“可我已有了你,谢允,你不信我?”

谢允抬手,温热的掌心贴着他带有凉意的面庞:“我信你,但你心里得只有我一个,我容不下旁人。”

言冰云挡开他的手,冷声道:“你不能要求我的从前消失,就像我不能要求你一样。”

谢允听了,心中愤闷,默默坐了一会儿。

两人都不再说话,车马队伍一路行过长街,直到城门。

谢允便说:“你好生歇着,我走了。”

言冰云转开脸不出声。

谢允也不哄他说话,开了门下了车,问随从要一匹马,扬鞭催马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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