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与莳花

[翰博]姐夫27

第二十七章

意式咖啡机发出一阵急促的轰鸣，浓郁而苦涩的香气弥漫开来，左博站在吧台前擦着不锈钢台面，回头看Joy用奶缸拉出一个漂亮的立体小熊拉花。

“最近很多人喜欢。”以巧克力粉点缀好，Joy对他笑笑，将杯子推过来，“给你。”

“嗯？不用。”左博摆摆手。

“喝吧，加了糖浆哟。”Joy支着下巴看着他，“心情不好，还是要吃点甜的。”

左博放下抹布，双手捧起厚厚陶瓷杯，杯口是个大大圆形，圆滚滚的奶泡小熊憨态可掬。

喝一口，又苦，又甜。

小熊塌了一角。

Joy看他喝咖啡的模样，觉得好玩，又引他说话：“听店长说，你妈妈的病好起来了？”

“唔，”有点烫痛嘴唇，左博舔了舔，“快要回家了，而且，姐姐也回来了。”

“那……不用这么辛苦打工了吧？”

“也没有很辛苦，赚零花钱很好。”热乎乎的甜蜜液体流进喉咙，心情似乎也能轻松一点。
Joy耸耸肩：“对啦，追女生的话，至少要有钱请看电影。”

左博看他一眼，眯起眼睛笑笑。

“那个大叔，后来有没有找你？”看他傻傻的笑容，明明很不开心，还硬是要强颜欢笑，Joy也算打破自己不多管闲事的规则，忍不住问。

“喔……”左博低头看杯子，几口喝掉，小熊不见了，“就……没有……”

“是么？”Joy皱眉，“那种人，惹到了就很难脱身哦。”

“唔。”左博含糊地应了一句。

铜质门铃叮当响起。

上午一般都极少客人，两个人同时抬头望去。

一名身着西装的男子推门进来，看到他们，微微点头，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笑意。

是雨夹雪那天来店里，喝巧克力的小女孩的爸爸。

左博愣了一下，厚重的杯子“哐当”一声敲在台面上，咖啡溅了一手。

项允杰边走过来，边看了一眼手表：“听说，有一个小朋友很想见我？时间不会很多，半个小时够不够？”

对他来说，大约已经是很客气的开场白。Joy不爽地想上前，左博抬手制止他：“麻烦你去后面库房一会，好吗？”

“有事叫我。”Joy看他脸色凝重，也就不再多说，转身走开了。

店里很安静，阳光自落地窗洒进来，项允杰靠窗坐下，看着人行道上人来人往。

左博将手上的咖啡擦干净，起身从后面衣柜里取出一个纸包裹，放在他面前桌子上：“这个，是你的。”

“哦？”项允杰看了一眼，表情不见得多么惊喜，只淡淡地问，“怎样？”

“不怎么样，”左博在他对面坐下，“就是想还给你。”

“为什么一定要见我？还的方式有很多。”项允杰拿起纸包，轻轻拆开。

很旧的一幅画，尘封多年的一段往事。

他垂下眼，看了许久。

左博也不说话。

面前的这个人，曾经是何翰最重要的人。

他们也许经历了很多很多刻骨铭心的时刻，直到现在提起，还会忍不住眉心轻蹙，还会心中酸痛不已。

“对不起，”左博低下头，静静地：“我姐姐拿走了属于你的东西，请收回去。”

项允杰抬眼看他：“是为了亲自道歉？”

“对。”左博直视他的眼睛，“做错了事情，就要道歉。请不要追究了，好不好？”

因他的坦诚而震惊，项允杰愣了一下，轻轻地笑了：“可以。”

阳光照在脸上，线条柔和许多，眼神依旧清明俊朗。

这个人，与何翰在一起时，应该不会像他那样犹豫不决，忐忑不安吧？

项允杰把画翻过来，不甚爱惜地一放：“然后？”

“嗯？”

“还给我，然后呢？”笑意深深地望着他，等他接下来的话。

大人们，果然都很可恶。

“何翰……他有一个很重要很难以忘记的人，”左博把手插在外套口袋，转头看窗外。

周末的上午，一堆夫妇推着婴儿车经过，幸福的一家三口。

他也将回到自己的温暖的家里。

不管怎样，他希望何翰也有好结局。

“也许那个人是你，就……祝福你们。”

闻言，项允杰啧了一声：“何翰，可没有心思想这个。”

“恩？”

“不看报纸么？”项允杰依旧波澜不惊地，“他最近焦头烂额。”

难道是……？

左博攥紧了拳头。

项允杰从随身的公文袋中抽出一份报纸，扔在他面前：“虽然没有什么实质证据立不了案，但是被竞争对手捉住了机会，捅到记者那里去了。”

左博看着报纸上的大幅照片，稍微熟悉点的人都能认出是何翰，西装革履，大约是在某晚宴上，左拥右抱都是美女，但所有人面上两只眼睛被黑框遮住。

“豪门富商的特殊癖好”

“揭秘某何姓酒店业巨擘不为人知的……”

项允杰手指节在桌上敲了一下：“有时候，真的或者假的，根本不重要。”

让何翰声名狼藉，就可以。

“不……”左博将报纸推开，呐呐地，“不行。”

“我们正在想办法，控告这家报纸侵犯名誉。”项允杰不动声色，“不过，你知道，有时清洗罪名比犯罪要难得多……”

左博沉默了一下，突然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录音键放在桌面上。

“我……”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是市北高中高一（7）班的学生，左博。”

仿佛是在学校里上台演讲，左博正式又认真地介绍了一遍自己。

“如果不相信，可以到学校里来调查。”他又补充，并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确认录音功能开启，“何翰先生只是我的姐夫，前姐夫。”

顿了顿，艰难地，“我们，根本没有那种关系。”

虽然忍了又忍，眼眶终究红了。

“所以……都是误会。何翰是很好的人，虽然我们不再是家人，但他帮助了我的妈妈治病，也照顾了我的学业和生活。我很感谢他，也会一直将他视为重要的人……所以……所以……”

终究，说不下去。

项允杰从头至尾没有出声，此刻，抬手按了停止键，从口袋里抽出手帕递过去。

左博没有接，用袖子擦擦脸，将手机推过去：“就这样吧。”

“虽然不一定有用，不过，很珍贵。”

“不管谁来问我，警察还是记者，我都会这样回答。”左博坐直了身体，“录音有用的话，请交给何翰。”

项允杰起身将手机推回去，在左博疑惑的眼光中回答：“傻孩子，何翰不会允许暴露你的身份。”

“可是……”左博站起来，急道，“怎么办？”

“一直以来，他希望你和家人能有正常的生活，之前为了拿回这幅画，我也曾提议过，用你或者你的母亲，传话左小姐回来。”项允杰婉转地，以不惊吓小朋友的方式说道，“不过，他并不赞成。这次，也是一样。”

“不，”左博摇头，坚持道，“首先要救他。他并没有错。即使我们有关系，我也是自愿，而不是强迫。”

项允杰静静看了他几秒钟。

其实只是个小屁孩，圆溜溜的眼睛，乱蓬蓬的头发。

但他的心，炽热又真诚。

还会说这世界上的事，是分对与错。

所以，就连何翰那样的人，也终于逃不过这澄澈透明的眼。

“也许，我们可以想一点别的办法。”项允杰不着痕迹地叹息，看看表，拿起画往外走，“请等着听消息。”

“呃……”左博懊恼地想叫住他。

“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保重。”项允杰干脆地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上了车，一杯冰镇香槟递过来。

项允杰皱着眉，看看那只手的主人：“做什么？”

“咦？”那人无辜地眨眼，“这么尴尬的场面，旧情人会新情人，不需要压压惊？”

“项允超，你闲得慌。”允杰骂道，“除去看热闹，就没别的可做？”

“好好，哥哥大人，我错了。”项允超眯起眼睛，看着项允杰接过香槟慢慢地喝，“为什么特地跑这一趟？”

项允杰沉默了一会，将一个金属块递给他。

一支小型录音笔。

“解决这件事吧，真是烦死了。”

“那个男人，运气可真是好。”

项允杰放下车窗，让暖和的风吹进来，拂乱了头发：“我们两个人，是再无可能了，至少，他要有个好结局。”

春季的风，柔和的，鲜艳的。

吹来重生。

——————————

虐完了。

何叔叔重新追一遍小博。想看的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