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与莳花

[翰博]姐夫37（大结局）

第三十七章

客厅里一片死寂。

窗外狂风暴雨，把树叶吹得哗啦啦响。

左博按捺住焦躁的情绪，深深呼吸两下，开口问：

“妈妈，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回答。

左博僵立在门口，看着面前死死挡住门口的女人，她垂着头，瘦的脖子里青筋暴起，头顶心一簇簇白发，触目惊心。

温柔，善良，坚强，有力的妈妈。

左博心中似被刀子捅过，破了个大洞，血汩汩地流。

“我醒来之后就觉得不对劲，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你总是会说起那个人的名字……”妈妈低着头，无力地开口，话音如游丝一般，“陪着我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发呆的时候，无意地，克制不住地……”

左博暗自惊讶，他并没有注意到。

“你变得沉默，不再兴高采烈地说网球的事……”泪水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轻微声响，“小博，我是你妈妈，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我，不敢让你知道……”左博伸手想扶住不停颤抖的妈妈，可被硬生生躲过，他着急地，“妈妈，我是真心的，想跟何翰在一起……”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人？为什么！他，明明是你的姐夫！”妈妈两只手伸过来，握住他双臂，用力地晃两下，“小博！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为什么……”

左博说不出话来。

他和左渊很有默契地隐瞒着，怕妈妈受到刺激，怕她伤心，却不料，都是徒劳。

“在复健的时候，那个人来过医院……”妈妈抹了一把脸，抬头看着左博，“我问他，他便承认了，还说会给你正常的生活，多么可笑！”

“……可笑？”左博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他想起那时候项允杰说过，何翰希望他过正常的生活，不会冒险把他的信息暴露给媒体。何翰也提起过“我不希望打扰你的生活”“我只想不计代价地保护好你”……

“不可笑吗？！你将来可以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可以谈恋爱结婚，有美满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这，才是正常的生活！他能给你什么！”

除了侮辱和伤害，何翰能带给左博什么？

还说什么正常的幸福的生活？

那个男人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不也是沉默了许久，再说不出什么借口？

左博反手握住妈妈的两只手，冰冷的，颤抖不停的手。

“何翰他喜欢我，他给我爱。”他以为说出这句话时，一定会激动不已，结果，语气出奇的平静，“我只要这个，妈妈，你原谅我。”

“他是个男人，他怎么爱你！他就是在玩弄你！”妈妈的手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死死抓住儿子的手，“他当年那样对待左渊！根本是个彻底的混账！小博……小博……”

“不，不……”左博挣开她的手，“妈妈……”

“卡当”一声，另一扇门开了，左渊穿着睡衣，奔出来。

一看两个人的情形，就明白发生什么事。

“左博，”她连名带姓地叫他，“你要抛下妈妈和这个家，去找何翰那个混蛋？”

左博挣开妈妈的手，退后一步。

妈妈和姐姐，从小给予他最多关爱的两个家人，站在他面前。

左博大口呼吸着。

外面暴雨如注，何翰的车就停在楼下。

他，想见他。

“对，何翰不是好人，你们觉得他是人渣，是混蛋，是伪君子，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下泪，左博哽咽一声，用力抹抹脸，往后退去，“可我，只要他。”

“不，今天你不可能出这门！”

左渊看妈妈情绪太激动，过来安抚着，轻拍她的背：“好了，大半夜的，不要这样……不如，今天先休息，明天再说，小博，好不好？”

左博摇摇头。

再等不及。

再不想掩饰。

他直视着自己的亲人，说：“妈妈，你说过，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要坚持，所以，对不起。”

转身往厨房跑去。

那时候，他一个人在家，每天每天，在厨房里煮饭吃。

从窗口，可以看见外面马路上，车水马龙。

一直就想着，如果有一个人能给他温暖，给他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爱，付出什么，都心甘情愿。

甚至不能打网球，也无所谓。

他奔进厨房，手一撑，跳上流理台。

拉开窗户，雨水扑面而来。

但一点都不觉得冷。

“何翰！”他蹲在窗台上，大叫一声。

正值半夜，估计会把几栋楼的居民都叫醒。

“何翰！”左博又喊，看到对面楼已经亮起了橘色的灯，反而大笑起来。

何翰开了车门下来，抬头往上看。

四楼的高度，天又黑，模糊不清。

“喂！何翰！”

叫声回荡在静谧的雨夜。

“小博！”雨水浇得眼睛都睁不开，何翰勉力抬头，看到那小小窗户边蹲着的人，被唬了一跳，“你在干什……”

还没等他喊完，左博手一松，跳了下来。

那一瞬间，何翰整个人都被掏空，失去知觉。

心脏停止跳动。

血液停止流动。

左博的身形倏地落下，“咚”一声，落在三楼的空调外机箱上。

他停歇了一下，又一跃，落在二楼人家阳台上，花盆被踢下，砸得粉碎。

“何翰！”左博又喊，“你接住我！”

何翰一根神经突然接通，忙伸出两只手去。

结果，少年的身体“咚”一声，砸在他车子引擎盖上面。

何翰上前一步拉起他。

湿淋淋的一个人，就那样投进他的怀里，用力地，紧紧地，义无反顾地抱住了他。

何翰很想说点什么。

怒骂也好，担心也好，示爱也好，此刻却再没有什么词能表达。

他用力抱紧左博，两个人一起被雨水浇了个透。

“想见你，何翰，”左博脸埋在他湿透的西装外套上，“我不管了，就是要见到你。”

何翰抬头一看，几栋楼的居民大约都被吵醒，陆陆续续亮起灯光。

左博家的窗户边，大约是左渊的头探出来，在查看情况。

真是个极任性的小鬼。

平时那么努力想作出懂事的样子，都功亏一篑。

他抱紧这个小鬼，混着雨水用力亲他，一边还自相矛盾地说：“糟糕了，小博，恩？”

“是很糟……”左博抱住他脖子。

“我带你走，好不好？”

“好。”

“会有很多困难要解决，你怕不怕？”

“你好好爱我，就没有困难。”左博固执地抱紧他。

何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知为何，这么暖。

明明是一个小鬼，却将他彻底征服。

还作出这种夜半翘家，鱼死网破的傻事。

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这么干吧？

但是，胸中涌动的喜悦与温暖，又是怎么回事？

“快走，给大家看吗？”左博从激情中清醒过来，楼道里已经有人开门出来，眼看着情况失控，有点不好意思。

何翰转身看看，对左博说：“眼下，就有个很大困难要解决。”

“什么啊？”左博急道。

“车，”何翰指了指，漂亮的银灰色跑车，引擎盖上深深凹陷下去一块，“不确定能不能发动……”

真是命途多舛，与左博命中相克的一辆车。

“什么破车！”左博气急败坏地，“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奥特曼吗？”

何翰大笑，钥匙一拧。

引擎轰隆一声响，车子飞驰而去，驶入茫茫雨夜。

“小博，你才是奥特曼。”

你才是那个拯救我的人。

兜兜转转，终于遇见。

不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