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与莳花

[翰博]姐夫21

第二十一章

左博骑着自行车转过街角，在一幢大厦门口停下，仰头往上看。

楼层很高，蓝色玻璃幕墙闪闪发亮。

阳光太刺眼，看不清何翰住的那一层。

他眯起眼，看了一会。

耳机里放着一首英文歌，叫不出名字的外国女人在电子音背景中疯狂叫嚣着。Joy 很喜欢这个歌手，擅自帮他下了一堆歌。

 

Everybody hurts some days

It's okay to be afraid

Everybody hurts

Everybody screams

Everybody feels this way

And that's okay……

 

左博皱眉，取出手机，关掉音乐，打出一条消息：姐夫，我到楼下，上来拿作业，可以吗？

想了想，又把“可以吗”去掉。

之前已经联络过，没有必要再问。

可是……

如果不加，又显得生硬。

犹豫不决时，不小心按了“发送”。

“呃……”左博懊恼地看着手机屏幕，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何翰的消息马上回到，只两个字：“好的。”

左博对着手机看了又看，最终垂头丧气地停好自行车，背着书包走进大厦。

保安认得他，但是还是客气地问他要了出入卡片。

电梯关上门，安静上升。

左博靠在一边墙上，手插在外套口袋中。

耳机挂在脖子里，大约是刚才的歌太吵，脑袋中还嗡嗡作响。

他看到镜面中自己的脸，又看看球鞋，电梯叮一声，到了。

呼出一口气，他跨出去，抬手按门铃。

作业什么原本是无所谓的事，但他不想向老师解释或撒谎，也不想姐姐或者妈妈接到学校电话。

事到如今，一点也不想看见何翰。

连想到这个人，都觉得沉重。

“小博。”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白色衬衣，熟悉的面孔。

左博低下头，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何翰看着少年蔫头蔫脑的模样，微微一笑：“进来吧。”

“……不，”左博摇头，依然看着自己球鞋，“我拿了作业就回去。”

何翰伸手想拍拍他发顶。

被固执地躲开。

“可是，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全堆在我书房里，”何翰收回手，故意皱起眉，“我不能保证全部都找得到。”

闻言，左博抬头瞪他一眼，有点生气地脱了鞋子进门去。

书房的路他认得，果然，所有的练习册教科书文具如同他离开前一样，散乱地铺在何翰宽广的办公桌一角。

从肩膀上取下书包，左博默默地开始整理。

寒假作业还有很多很多没有做完，明天就要开学报到，又要被老师各种啰嗦，而且还会有糟糕的摸底考试成绩在等着。

但这些都不重要。

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在这公寓里，这书房中，有过太多时刻，他不想回忆。

胡乱将所有能看到的书本塞进包里，瘪瘪的书包马上变得沉甸甸。

何翰站在旁边看着他举动。

少年还没有学会掩饰自己情绪，也无意掩饰。

“小博。”他开口叫他，看到他肩膀僵硬一下，却依旧没有回音。

“小博。”何翰上前一步。

“不要叫我。”左博简单地答，将书包拉链拉好，“你，再不许那样叫我。”

何翰的声调放低，手插在裤子口袋中，注视他侧面：“以后，是不是再不能单独见你？”

特地强调单独，左博听出他意思，果断点头：“对。”

“如果我说，”何翰皱起眉，“我并非有心伤你，你相不相信？”

左博停下手，对着空空荡荡的桌面。

难堪的沉默弥漫在整个房间。

“姐夫，”少年单薄的肩背起沉重的书包，转头看向他，“我相信。”

眼神平静而真挚。

他当然相信，在无比孤独寂寞的时刻，是眼前这个人陪伴他，照顾他，哄他开心。

这些，如今想来虽然心酸，却依然是幸福。

“我想，大约是我们的想法不一样，”左博静静地说着，“我没有谈过恋爱，以为那样就是，可是，你其实只是想找个人陪，对不对？”

何翰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在这个小孩面前，他想来游刃有余，从没这么狼狈不堪过。

是他先开始的游戏，陪着小孩子玩纯纯恋爱，他享受其中，以为总能够全身而退。

如今，却是左博先决定了结束。

“妈妈醒了，多亏你，所以，谢谢。”

少年弯腰对他鞠躬。

就如同对待一个不那么相熟却尊重的长辈。

这才是两个人应有的关系。

“我回去了，再见。”左博说完，与他擦肩而过，往外面走去。

“小博。”何翰在他经过的刹那，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左博退一步，用力想要甩开。

“小博。”何翰不顾他的挣扎，将少年整个人抱进怀里，“别哭。”

左博愣了一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已都是泪。

“别哭。”巧舌如簧如何翰，此刻竟什么也说不出，只喃喃得重复这两个字。

“……我说了，你不能那么叫我。”左博哽咽着，“你没有听见？我再不想与你见面！”

何翰捧着他的脸，以拇指揩去泪珠，可泪珠不停落下，索性将唇贴上去，吻过他的眼睛和面颊。

左博一挥拳，重重打在他下巴。

何翰头偏了一下，站在原地。

又一拳，打在胸口。

发出闷闷的声响。

何翰不出声地任由他打。

左博打了几下，停下来，看着何翰，大口喘着气。

他一定是病了，头昏脑胀。

这种人渣，就算是凑得鼻青脸肿手脚残废，都是应该。

左博后退一步。

赶快离开这里。

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前，用力地，决绝地抱紧了眼前的男人。

何翰接住少年滚热的身体，滚热的眼泪，滚热的吻，手臂紧紧箍住他细瘦的肩。

两人急切而饥渴地契合在一起，如飞蛾扑火般，燃尽身上最后一丝理智。

“再不要与你见面……”左博边吻他，边哭，发誓般重复。

“不行，”何翰皱着眉，将他死死制住，压在办公桌上，“我不同意。”

“混蛋。”左博骂他，“何翰，你是天下第一的混蛋！”

何翰没有回答，跟他深深接吻。

左博打他的背，又矛盾地抱住他脖子，回吻回去。

“小博，”何翰拉住少年纤细的脚踝，用力地进入他的身体，“不要逃走，恩？”

“唔……”左博狠命捶他肩膀。

身体疼痛而渴望。

一个人，狡猾又不讲道理，天下第一的大混蛋。

一个人，不过是个小屁孩，除去打球和吃饭，什么都不懂得。

却不知为什么，还是不想离开。

大约，是因为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