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与莳花

[翰博]姐夫5

第五章

戴上耳机，左博一路骑着自行车飞驰过大街小巷。

临近春节，街道上面越发的冷清。

医院大厅里也不似原来那般热闹景象。

走进病房，妈妈静静躺在白色床褥上，绿色氧气面罩覆盖着瘦削苍白的脸。

“妈妈，我来了。”他低声说了句。

然而，妈妈熟睡着，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病房里另一张床上空着。

原来那里住了个老奶奶。

老奶奶年纪很老很老了，脸上皱纹全都挤在一块，有点像小笼包的皱褶。她是因为路上结冰，摔了一跤，虽然抢救过来，但一直意识模糊。

很少有家属来看她，每次看到左博过来，总是伸出手来，递给他橘子或者别的什么好吃的。

老奶奶也许有个孙子吧？

左博看着空空的床铺想着。

不知道她现在是回家团圆了吗？

还是在睡梦中去了天国？

妈妈，你知道吗？

左博回头看看自己的母亲。

半年前骑着自行车去上班，结果在路上遭遇车祸，虽然抢救过来，没有生命危险，但肇事者在支付了抢救费用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

虽然有保险金和工作单位的抚恤金，但也逐渐支撑困难。

窗台上面的紫色风信子过了盛花期，逐渐枯萎凋零。

“妈妈，快过年了。”左博支着下巴，趴在床边看妈妈睡着的样子。

其实，以往过年也是两个人，加两道好菜，看着电视节目慢慢吃。

爸爸从来没有指望过，姐姐也难得能联络上。

不过，至少是在暖和的家里。

左博默默坐着，耳边只有电子设备和空调出风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可能对消毒水过敏，不然为什么眼睛这么酸痛？

“其实……今天有发成绩单。”将头埋在被子里，隐隐能闻到妈妈身上熟悉的味道，觉得有点安心。

妈妈，怎么办？
我还是没有姐姐那样的基因，聪明又厉害。

英语单词永远背不完，数学题目也好难，三角函数什么的，很奇怪。

即使能考上个像样的大学，学费也支付不起吧。

“不过……网球很喜欢，教练说要去参加比赛哦。”他闷闷地说，有点酸涩，也有点开心。

从小就喜欢网球，这种看似与普通人家没什么关系的运动，结果他一直打得很好。

虽然相关的开销也很大，但妈妈一直都支持。

“小博，有喜欢的东西，就要坚持。”

妈妈一直这么说着，宁可自己不添置新衣服，也要给他买最好的球拍。

想到这里，不知怎么，又多了几分勇气。

他弯腰拿出地上书包里的球拍和球，在地上拍着玩。

房间里只有球落地又弹起的“咚咚”声。

那天和姐夫去看比赛，因为是第一排，看得很清楚，虽然不是自己喜欢的运动员，但第一次近距离看国际水准的比赛，特别刺激。

冰激凌也很好吃，虽然最后都化掉了。

“如果姐姐来电话，一定要告诉她，尽快联络我。”

回想起那天何翰的话。

球弹起，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接住。

要不要告诉姐姐？

绿色的球骨碌碌滚向门边，他追了两步捡起来。

护士洁白的鞋子出现在门口。

他赶紧站好，将球拍放在身后。

照顾病房的护士周小姐向他微笑，进来量了量体温，作了简单的检查，就出去了。

一开始会制止他玩球，但后来大约是感受到了病房中太过寂寞的气氛，也逐渐默许。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左博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人名，接起来：“喂？”

“小博。”那边何翰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

“恩。”他不自觉点点头。

“是不是考完试？请你吃东西庆祝好不好？”

“考试有什么好庆祝？”左博说着，脚步却不自觉地往床边走，将球拍收拾进书包里。

“恩，考完试不就是放寒假？中学应该是这样的吧？”何翰有点困惑地，“放假不用庆祝？”

原来是会兴奋，可以去朋友家打游戏，可以练球，可以睡懒觉。

但如今寒假里除了打工，就是陪在医院里。

有什么值得庆祝？

“我去接你好不好？”何翰那边似乎发动了汽车。

左博已拎起书包背好，他故意带点任性的语气：“吃什么？我好饿。”

空空的病房里只有他的声音。

电话那头何翰笑起来：“我在你这个年纪，最喜欢牛排。”

咦？

左博摸摸肚子，突然觉得馋虫被勾起。

“好，你来接我。”

他忙不迭报出地址。

步伐匆匆，逃一般走出了病房。

妈妈，对不起。

一直一个人，实在太寂寞了。

 

何翰到医院门口时，就看到左博背着书包左顾右盼。他用力按按喇叭，少年眼睛一亮，匆匆奔过来。

“你妈妈身体怎么样？生什么病？”何翰问，“似乎住院有一段时间了？”

“恩……”左博犹豫了一下，含糊地，“不是太严重，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你下次问问，我是否方便去探望，”何翰边转动方向盘转弯，边不经意地，“虽然我与你姐姐分开，但到底曾经是一家人。”

“恩好，”左博答应着，又补充一句，“妈妈要静养，也许她不想见别人。”

虽然何翰似乎很有钱，但他从没有想过要求他帮忙。

因为没有那样的立场。

何翰听了他的话，也不勉强，只点点头。

“考试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左博心虚地低头看着十个手指头。

何翰看他一眼：“哦，懂了。”

左博不满意地瞪他。

“上次不是说要参加比赛？”

“哦，三天后要去参加集训。”

“集训，住在外面基地？”

“对啊，要训练三周左右。”想起来还是有点兴奋的，左博不自觉地笑起来。

他一边脸上漾出浅浅笑窝。

何翰也看到了，勉力克制自己想伸手点一点的冲动，他看着前面继续开车。

“在哪里的基地？”

“就在市郊，以前也去过。”左博不在意地，“你问那么多，难道要来看我？”

他当然是开玩笑的。

不知为什么，在何翰面前，他渐渐开始放纵起来。

“好啊，我看看行程。”何翰却一本正经地答。

“咦？不必了，那么远……”左博脸涨红，很不好意思。

虽然也有社员的父母家人不放心，中间会来探望，但他很少会做那样任性的事情。

“小鬼。”何翰回头看他，笑着，伸手拍了拍他发顶。

左博缩起脖子，乱蓬蓬的棕色头发，干净清爽，何翰用力揉了揉：“你妈妈不是病了，我去看看你，也没有关系。”

“可是……”左博咕哝了一句，没说下去。

这样的意思，是赞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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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罢不能，估计会超过十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