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与莳花

[霆超]似是故人来28(大结局)

第二十八章（大结局）

灰白色的天空中，时而有迷路的野鸟飞过，尖利的叫声划破林场的寂静。

渐渐入秋，枯叶飘落，马蹄踩踏，悉索作响。

允杰、允超与何翰三人骑着马来到约定地点。

暗淡阳光透过林木，洒向地面，空气中弥漫着干爽而柔软的气息。

“啊，好好闻的味道……是不是又到松露季节？”允超伸了个懒腰。

“你总挂住吃，”允杰颇嫌弃地，“那东西味道简直叫人难以忍受。”

“咦？会么？”允超伸长手臂，眯起眼懒懒地，“陈霆说下个月与我去意大利。”

何翰默默跟在旁边，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时刻，这兄弟俩还能聊这些莫名的东西。

“爸爸的生日怎么办？你仔细点打算。”允杰横他一眼。

“有你的一儿一女陪着，老头子才懒得看见我。”允超嘟囔。

说道儿女，允杰也笑了笑。

有个人早已等在密林深处，看见他们三个人，脱下帽子弯了弯腰。

比预想中要年轻，面孔瘦长，一双凹陷的眼，眼珠闪着异样神采。

“项家的公子，真一表人才。”男人开口，声音沙哑尖利。

允超一直以为电话中使用变音器，原来竟是他本人声音。

见他皱眉，那男人心中了然，带着一抹恨意开口：“怕？呵呵，我的声音原本可不是这样。”

他扯开领巾，脖子里赫然一条深红伤疤，蜿蜒狰狞如同蜈蚣。

“怎么？这也要归结到我们身上？”允超嘲讽，低头看看自己洁白手套，慢慢摘下。

“不怪你们怪谁？”小丑般的笑声又从枯瘦身体发出，仿佛用尽全力，“陈霆下手不可谓不狠。”

当初，陈霆只淡淡说了句“已经教训”，不想竟是这样。

“你先冒犯我的女儿，何必怪别人太狠？”项允杰皱起眉。

“哈哈哈！”陈虎仰头，诡异笑声回荡在林木间，“请得动陈生，真是佩服，不过……”

他的视线在允杰允超身上游走，如同无耻的舔舐。

“不过……怎么请得动呢……啧啧……”

项允超将手套叠起，放进红色骑装口袋里，冷淡地：“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喽……所谓多年交情……”陈虎笑容越发猥琐，“床上滚一滚，枕头风吹一吹……”

允超低头不作声，手捏紧缰绳。

“项少爷要是肯，也跟我滚一滚咯？”

“跟你？”允超挑起眉，怒极反笑，“你是什么东西？”

“我当然不是东西，”陈虎脸上笑容丝毫没变，“不过，你们兄弟俩干净到哪里去？装得这么清高，常常财经报纸头版，还不是让男人上咯？”

气氛降到冰点。

允超与允杰都冷下脸。

“陈虎，废话少说，”何翰总算开口，“你既然来了这里，是谈条件，不是聊天。”

“咦？聊天好有趣的……”遗憾于被打断，陈虎转向他笑，“何总也一起来了啊，这么说，对漂亮的美男照片也有兴趣。”

何翰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当然嘛，自己也在照片里咯，哈哈哈。”

听了这话，何翰再冷静不下去，厉声问：“怎么，你已拿到其它照片？”

“哇——”陈虎夸张地挥舞双臂，癫狂地，“照片，画像，好多啦，张张够看。”

允杰策马上前一步：“好了，别啰嗦，想怎样？”

“怎样嘛？”陈虎腿上蹬了一下，骑着马开始左左右右来回踱步。

允超静静伸手，摸到隐藏在后腰的手枪。

允杰转头与他对视一眼。

还不行，瞄不准。

这种情形，不一击毙命只有更加麻烦。

“你要多少？我们的耐心已经给得够多。”允杰继续与他纠缠。

“哎呀，误会，误会，”陈虎睁大眼睛，委屈地，“我不要钱，钱有什么用？买得回我的嗓子？买得回我弟弟的命？”

“那，你想怎么样？”何翰也往前一步，“再卖关子也没有益处。”

闻言，陈虎停下，竟认真思考起来。

突然，伴随着哨子似的，微不可闻的声响，陈虎坠马，倒地。

何翰错愕回头，见项允超手里稳稳握着枪，目光如同寒冰。

机不可失。

项允杰头也没回，立刻上前一步，查看情况。

林中突然很静，只留秋风呜呜作响。

感觉呼吸都奢侈。

“怎样？”允超上前。

“不……怎……么……样……咯……”乌鸦般的声音再度响起，陈虎慢慢地爬起来。

项允超只觉手心汗涔涔，握住的枪冰冷滑腻。

竟然，没有瞄准。

“别别，”陈虎按住手臂上汩汩外流的血窟窿，“杀了我，项少爷一定后悔的。”

“后悔什么？”项允超上前，居高临下，抵住他额头，“开一枪与两枪，有什么两样？”

陈虎站起，满是血污的手攀上项允超的长靴：“刚才顾着聊天，都忘记说，只要我，超过二十四小时不与香港联络，明天所有门户网站都会收到项允杰的照片，完全免费，无限量供应，电邮不断抄送……”

允超抬头看了允杰一眼，后者抿着唇朝他轻轻摇头。

“当然，张张都漂亮，幅幅都精彩……”陈虎边痛得喘气，边嘶哑着声音，“精挑细选，一定要腿长，又白……”

他边说着，边顺着允超长靴向上抚摩，白色马裤染上殷红血迹。

项允超只觉得如千万只蚂蚁攀爬上来，恶心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他勉力呼吸，镇定自己。

“其实，要我罢手好简单，”陈虎将脸贴在允超腿上，“你们兄弟两个中的一个，要么死，要么陪我睡。”

“休想！”允超正想踢开他，转头却看见项允杰朝他使了个眼色。

砰——

一声巨大声响，允超的马惊得跃起嘶叫。

陈虎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般弹起，又落到地上。

野鸟群受了惊吓，如黑云般自树丛中升起，吱吱喳喳漫天飞舞，一大群猎犬狂吠着密奔涌而出。

一个穿黑衣的男人手持猎枪由远及近骑马而来。

项允超控制住马，抬头望去。

那男人不疾不徐地过来，猎枪的青烟还未散尽。

“阿霆？”他以为自己幻视，睁大眼睛。

陈霆来到跟前，向他伸出手：“允超，把枪给我。”

允超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老老实实地交出去。

何翰上前，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男人，眉心紧蹙。

有预谋的，公然的屠杀。

“何先生，”陈霆向他伸出手，“真遗憾，想是我的猎犬出了毛病。”

何翰凝视他：“看来，是个可怕的意外？”

“当然，我以为狐狸在这边。”陈霆将猎枪口朝下倒提着，淡淡地说，“请马上报警，我们会配合调查。”

“刚才这男人说，香港那边还有同伙与他合作。”何翰看看项家兄弟，两个人表情平和，项允超正在玩弄手套，项允杰在打电话，仿佛已处身事外。

“不，”陈霆轻轻地笑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那些人。”

是“本不存在”，还是“已不存在”，根本不重要。

“那，大约是我听错了。”何翰马上领悟，“请不要走开，关于这场事故，相信警方会需要你的口供。”

“当然，我明白。”陈霆依旧淡淡地。

此时项允杰挂断电话，过来：“本地的警司是我父亲故交，已在路上。相信我们需要他一点专业意见。这件事，真是太遗憾了。”

陈霆笑笑，不发表什么意见，转身去与允超说话。

“项允杰……”何翰斟酌着用词，“你们一早已……”

预谋好杀人。

允杰沉默了一下，带着抹冷笑开口：“觉得我凶残可怖？”

何翰不响，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冰冷地在血管中流动。

仿佛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

记忆中的项允杰冷淡高贵，无法与血污联系在一起。

“我与项允超都不是你的天使。”允杰嘲弄地，“何总，未免看走了眼。”

何翰定定看项允杰。

后者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何翰，你与我，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太遗憾。”

这句遗憾，倒带有几分的真诚。

至此，何翰终于相信，他们俩，已彻底了结。

 

项允超抱着手臂，视线在陈霆和项允杰背影之间溜一圈，心知自己一直蒙在鼓里，不满地：“你与哥哥联合起来蒙我。”

陈霆将猎枪扔在地上：“你不也想着瞒住我？”

允超不响。

“是谁说，不管生什么病，出什么事，都不能隐瞒？”陈霆看着他问。

允超想辩解一番，低头将手套戴上又脱下，折腾一番最终只说：“我并不想你在场。”

不知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总是状况百出，多次与死神擦肩。

如果可以，有事宁愿自己扛起，也不想最重要的人再去涉险。

“以后再遇见这样的事，”陈霆轻声说，“你先走，我留下。”

“是，是，遵命霆哥。”允超弯起唇角，“以后我就做你的包袱，甩也甩不掉”。

闻言，黑衣男人笑起来，露出一边脸上深深酒窝：“项允超，你在骗人。”

远处哨声又响。

伴随着飞扬尘土，骑着马的男人们大声谈笑。

猎犬们调转方向往密林中搜索。

枯叶沙拉作响，灌木中似乎有一道白色影子掠过，又倏忽不见。

原来，猎狐季节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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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尾声，除夕会放上来，作为新年特别篇吧。

不知为何，结尾写到第三遍其实还是不太满意，大约是期待太高，也大约是不忍结束，故而一再想拖延。

太爱这对，想留在这世界里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