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与莳花

[霆超]似是故人来18

第十八章

拿起咖啡杯还来不及喝上一口，秘书的内线电话接进来：“项总，陈先生电话找。”

允超没有马上开口，视线顿了顿，继续看电脑屏幕：“说我在开会。”

“可是……两个钟头前也是这么回复……”女秘书新来乍到，显然还迟钝有余。
“……”允超放下杯子，“如果这也需要我一句句教，你不如马上去人事部领退职金。”
“是，是。”秘书一叠声地应了，挂断电话。

允超舒展了一下脖子，靠在椅背上。

可没安生一刻钟，电话又响：“项总，是何翰先生到了。”

“请他进来。”

许久未见，何翰的风度依旧无懈可击，一身藏青色西服熨帖妥当。

“项总，打扰。”

“客气了。”允超请他在会客沙发上坐下。

那天晚上之后，他们极有默契地不再“巧遇”。

“何总，特地跑一趟，可有什么要事？”允超面上不露什么，心里有点不悦。他以为何翰应懂得避嫌。

“没什么事。”何翰不知是窥破了他的想法还是什么，自嘲地笑笑：“开车路过，突然想约你吃午饭。”

“不，我忙得快疯掉，”允超看看表，“一个钟头后又有会议。”

他说的是实话。

这几个月虽说不上懈怠，但机会转瞬即逝，他已落下许多。

被干脆拒绝，何翰似乎也并没有惊讶，只是清咳了一下，又说：“项总，你那位朋友，病好了？”

允超不由得皱眉：“何总怎么知道？”

他们消息封锁得极成功，陈霆的病情和住处，也只聊聊几个人知道。

“我一位伯父因脑科手术享誉欧洲，晚年隐居在瑞士。之前接到项允杰的电话，托我作个人情，请他出山。”何翰淡淡地说，“不过，最近又说不必劳动他老人家了，想必……那位重要人物病好了。”

允超心中有点吃惊，项允杰之前提起，他以为是父亲出的面。毕竟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如若不是至亲好友相托，怕是不肯再离开世外桃源半步。

不曾想，项允杰竟能牵到何翰这条线。

“对，已经苏醒，麻烦你了。”他只能微笑着回应一句。

“没帮上忙，不必谢我。”何翰笑笑，“如果项总有空，哪天都行，请我喝杯茶就好。”

“怎么，不是喝酒？”允超挑起眉，原来是趁机讨回人情来了。

“不，不喝酒。”何翰起身，极有风度地告辞，“怕醉。”

闻言，允超面上有点发烫，只好镇定地与他握手告别。

 

何翰告辞后，项允超继续坐下赶工，开会，讨论内地一项新的楼盘投资。

等到工作暂告断落，已是华灯初上。

允超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繁华夜景，怔怔地不动。

“是谁说过，不吃饭是不行的？”背后一个声音响起。

“……”他转头看看，是陈霆，活生生地站在那里。

允超下意识地走到办公桌前，拨了个电话：“是我，开除那个秘书，明天我要看到新的坐在外面。”

“不必怪她。”陈霆慢慢地说。能挡住他的人，也确实很少。

“每个人都应尽忠职守。”允超认真地。

“所以你连着两周加班赶工，不肯见我？”陈霆笑起来，牙齿洁白。他体重逐渐恢复，面部生气顿现。

“我没有不肯见你，”允超在沙发上坐下，疲惫得揉揉太阳穴，“我有点累。”

陈霆沉默了一会，踱步到允超刚才站的地方，看着窗外夜景，又问：“我使你觉得累？”

允超闭了眼，想了想，回答：“是，好累。”

之前陈霆隐瞒病情执意分手，他怒不可遏。手术后久久不醒，他打起精神苦苦支撑。

如今，总算醒了，不知为何，喜悦过后，竟是疲惫。

他们已近而立之年，自那年夏天相识，仿佛过去好多年。

曾经深深爱过，也深深伤害过。

有一天早晨，项允超从被子里坐起来，突然觉得无边无际地疲惫。

他们之间的爱，太沉重，背负得好累。

“其实，我有时也会疑惑，”陈霆背对着他，“如果那年没有在炸鸡店门口捡到你，我们会是怎样？”

允超抬头看他背影，一直以来，陈霆如此高大强壮，保护着他，原来竟也有这样的犹豫纠结。

“至少，我不曾后悔过。”他们的相遇有美好，当然也足够苦涩波折，但允超自问，从未后悔过，“我只是……有点累，不如……”

陈霆转身，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只静静等着。

“不如，我们做最好的朋友？”允超慢慢得说出口。

是，最好的朋友，经常能够见面，互相知道近况，参与对方每一个重要时刻，但，能不能不要再相爱？

陈霆还是静静看他，半晌，走过来蹲在他面前。

他的眼睛黑而明亮，看住允超的眼。

“说一句不爱，就能够不爱？那是不是太简单？”他苦笑着问。

“我不知道……”允超转开视线。

陈霆握住他的手，上面没有熟悉的那枚戒指。

“允超，你如果觉得累，就放开吧。”

项允超觉得心里猛地刺痛一下，转头看他。

“然后，让我再重新追求你一遍，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