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与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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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苏衍生 追六] 暖情酒(大结局)

第十五章

雪已经停了。

夜空如同蘸满了墨汁,黑沉沉深不见底。地上,树上,屋顶上俱是白雪皑皑,映得这三更天如同白昼一般。

“世人都爱这白雪无暇,我偏觉得,这冰肌玉骨之下掩藏的东西,是何其肮脏丑陋。”无情边喝着酒,边说道。

“夜半时分,谁有心情不睡觉与你谈论这些?”铁手伸着懒腰,依靠了窗户看外面。驿馆的后院并不大,两层小楼在雪中孤零零立着。一道黑影从窗口跃下,直奔他们而来,转眼追命已立于跟前。

“许久不见你用柳叶令镖,现下是何缘故?”追命开口便问。他们四人多年办案默契,讲话都是开门见山,不多啰嗦。

“自然是要事,”无情冷笑着将一张纸递给他,“不用柳叶镖,怕叫不回你。”

薄薄的纸上,仅一行字:天明见分晓。

是战书。

“这几日,我们已挫伤他们锐气,现下唯一忌惮的,也不过是九面妖狐。”铁手望着寂静的庭院,“锦衣卫虽有死伤,好在神机营无什损失。”

“不,今夜神机营怕是无用。”追命紧了紧披风,“天气太冷,风雪刚过,火药又受潮,火筒火枪与铁块无异。”

“正是,”无情离开暖炉,拥紧了身上白色的狐裘,“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九面妖狐今夜必来。”

“战书在此,我们三人拼尽全力,还怕她真能劫走那龙骧世子不成。”铁手转身看着追命,“姓崔的,我只问你,你还是不是神侯府四大名捕追命?”

追命闻言皱眉:“当然。”

无情也转身对着他:“今夜,可是你与我们联手的最后一战?”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然分明。

他日再相逢,怕已成死敌。

今夜还是兄弟,天明便不再是。

追命略一沉吟,道:“今后,若你二人奉命追捕我,不必再当我是兄弟。”

铁手与无情对望一眼,神情比之前更为冷峻。

 

一阵娇媚笑声传来,打破满室寂寥。

由远及近,妖冶的女声缓缓缭绕在小楼上。

“世子玉蝉,二十年了,我们等今日,竟等了二十年!”

屋内三六豁然起身,握紧了拳。

“世子,你若在,便应我一声!今夜我必救你!”

三六咬紧了牙关。

他明白对方是在试探他的位置,这也是那天无情会给他下药的原因。

“你落在六扇门手中,怎样也是个死,”那女声变得狂躁起来,“你若醒着,快快应我!我们奉你为主,天下也是你的!世子!”

三六环顾空空的室内,下定了决心走到窗前,也不开窗,只大声说:

“你走吧,如今天下太平,何必无故起这波澜!何必连累无辜百姓!不要再有人为我而死。”

不知她听见了没有。三六只觉得自己的嗓音被无边的黑暗吸走,消逝无踪。

天地间静了片刻。

一个雪白影子如闪电般直扑二楼。

同时,利刃破空,几十支流星镖齐发,硬生生逼得影子落于雪地上。

与镖一同落下的,还有追命。

追命的腿法,如今江湖无人出其右,其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任你有几样兵器在手,也难抵挡,“追命”之名,便由此而来。

铁手一双赤手凶拳也加入战局。他素以内力见长,掌力之强较之武林前辈也毫不逊色。

九面妖狐白纱覆面,只留一双美目顾盼生姿。她抖出一条九尺白绫,曾绞杀冤魂无数。

三人也不多言语,缠斗一处。

追命腾起轻功,以腿法攻她上首。

铁手已掌中内力,攻她下盘。

三人出招迅猛,扬起地上积雪,原本澄澈的空气,顿时白濛濛一片。

缠斗了近一个时辰,眼见着东方露出鱼肚白,三人都有些气力难支。

此时,一直在旁观战的无情说了句:“铁手你暂退后,我要讨教几招。”

他飞身而来,手中折扇一扬,几支短刃横空刺出,却不直取九面妖狐要害,而是将那九尺白练生生撕成碎片。

“前辈,得罪了!”追命回身踢起一把还未及落地的短刃,寒光一闪,已直直刺入女子咽喉。

杀人也只在一瞬间,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世子……我……”喉咙里咯咯作响,却不再能发出声音,九面妖狐的面纱随着她艳红的血,落在洁白的雪地上。

江湖人称美艳无双,千变万化,原也不过是半老徐娘。

无情却未收回折扇,就着出招姿势,腾跃而起,直扑小楼!

他的杀机,不为九面妖狐而起。

今夜真正要诛杀的,是陈三六!

与他早有默契,铁手一挥掌,挡住了追命。

方才的缠斗耗去追命不少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情越上了栏杆。

“追命!及早回头!”铁手沉声道,“今夜,陈三六必死!”

正应了那句“天明见分晓”。

“不!”追命大叫一声,“无情!你若杀他,将与我不共戴天!”

无情立于栏杆上,眼见着陈三六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头也不回地应了追命一句:“我杀他,不为侯府命令,追命!是为你!”

“追命!难道你想成为钦命要犯,一生一世被我们追杀?!”铁手一把拉住他,急道,“你我兄弟,我怎么忍心!”

“不!”追命急红了眼,一把推开他,大吼:“无情!今日你杀他,便是杀我!”

此话一出,无情手中纸扇停在半空,明晃晃的暗器闪了闪,收回袖中。

追命趁他犹豫片刻,腾身跃起,破空而入,将陈三六护住。

“我早已下定决心,今日若带不走你,便与你一起死在此地。”

“崔大哥,”三六抓住他手臂,“你……”

“我答应了你的事,定要做到。”追命神色轻松,带着笑容说道。

走遍世间,看尽湖光山色,阅尽春夏秋冬。

“罢了……”无情缓步走入,将纸扇收进袖中,看着两人。

天光已亮。

一轮血红朝日升起。

“追命,你我兄弟义绝,他日再相逢,也只作不识。”无情背过身去。

追命眼中黯然,低头揽紧了三六:“多谢。三六,你抓紧我。”

三六闻言,对他微笑,伸手抱住了他腰身。

只觉得眼前一晃,人已腾出窗外。

 

连日来,都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三六连做梦都想能如此自由自在,腾跃于空中,乘奔御风。

他们越过白雪覆盖的屋顶,早起的人家升起袅袅炊烟,越过寂静无人的树林,冻僵了的树枝被踩折,莎啦啦落下去。

耳边风声呼呼,脸上冻得生疼。

心中的喜悦却暖洋洋地涨满。

如果能早些遇见你,如果我不是这该死的宿命,如果……

这些已不必去想,有这一刻,此生足矣。

“崔大哥。”三六叫他。

“怎么?”追命揽着他落在一片旷野上。

“好冷。”三六的脸冻得红红的,眼神清亮,他伸手紧紧揽住追命腰身,似取暖一般。

“那待会我们便走得慢一些。”追命将温暖的掌心敷他脸上,“我们去漠北,自此隐姓埋名,过平凡的日子。”

“恩。”三六笑着点头。

虽知并非如此简单,此刻,听着这话,做着这梦,也觉得开心。

“走吧。”追命牵他的手。

“太冷,崔大哥,你披风给我裹一会吧?”三六将热气呼在掌心,抖抖索索地说。

“好,待会你抱紧我,就不冷……三六!”

在追命低头解开披风的瞬间,三六手上一使劲,鲜血喷涌而出。

那纤细无比,闪着寒光的,正是昨夜无情的柳叶镖。

“我……不愿你……为我……”血溅了一脸,还在汩汩外流,三六倒在追命怀里,用力地说道,“你……你有一身本领,本可以……可以报效朝廷……”

“不,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三六,你怎么这么的傻。”追命这一生,都没有这么无力和绝望的时刻,泪簌簌而下。

“我……就是……这么的傻……”三六笑了,“崔大哥……,若我们来世……再遇见,你……定要喝我给的酒……我,我就能……认出你来……”

那一日,秋高气爽,暖香醉人,有一壶好酒,结你我情缘。

若有来生,万万要记得,喝我这一杯酒。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追命泪如雨下,感觉三六慢慢松开了他,静静闭上了眼。

日头已升起,金色的光照耀在洁白的世上。

追命抬手用袖子擦干净三六的脸,白净安详,仿佛睡着了一般。

还记得,那夜月色正好,这书呆站在小院子的桂花树下看着棋盘发呆。

还记得,那些天伤重难愈,这傻瓜夜夜熬着,喂他喝药,替他包扎。

还记得,两情欢好时,情窦初开的他烧红了脸,不肯睁开眼睛。

这样的他,今生竟已缘尽。

追,是为不得。

一言成谶。

若有来生,若能再见,你这杯暖情酒,我定一干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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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太多HE的呼声,不过还是按照预定的结局来写。

故事太悲凉,写到最后也是泪目。

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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